前言
静而后能安。
—《大学》
你能保持一颗安静的心吗
今夜,月光如水。在家写了一天东西,出去散散心,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公园,看到很多健身器材,众人在那里悠闲地练习,我也走过去,练了起来。抬头望去,公园里有很多又粗又大的树。在夜风的吹拂下,成片成片的叶子在高高的空中无声翻卷。远远望去,明月、蔚蓝的夜空、风中摇曳的叶子,构成一幅静谧安详的图画。
我忽然意识到,很长时间以来,整日忙东忙西,忘了户外还有如此美丽的风景。是否该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了?总得想办法让自己恢复平静,否则即使再美丽的夜色也无法欣赏。看来我该恢复静坐了。很长时间以来,静坐对我已成为习惯,几乎每天坚持。有时候一段时间没静坐,就发现自己心乱如麻,魂不守舍。
吴力是一家报纸的从业者,刚刚步入 30岁的他感觉自己步入了精英阶层,因为他是在全国最好的媒体里写着相当不错的新闻。“刚刚才两年多,恐惧和恐慌就袭击了我。”吴说。
“感到恐慌时,我会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大灯、小灯、厕所的灯,包括鱼缸的灯。”
“我对阴天变得特别敏感,会无端地发脾气,无名火会腾地一下蹿上来,喜欢打电话,爱发电子邮件,想找人倾诉。”
“酷爱打电子游戏,那种和敌人对射的,一次要打100多元的,如果今天打到了最后一关,觉得一切都畅快了,如果打不到,会很烦。”
“烦的时候就拼命吃冰棍,或者开快车,拐大弯,或者倒车的时候一把倒进去,发泄,要不然就是想抓住谁暴打一顿。最后受到伤害最重的是身边最亲的亲人、妻子。 ”
这则故事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忙碌不休、心神不宁、精疲力竭的现代人的形象。尽管多数人并没有发生像吴先生这样特殊的状况,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状况所代表的某些精神或心理问题,在当代中国社会中是相当有代表性的。近年来,浮躁、急功近利、人欲横流、精神空虚等术语常被引用来描述当代中国人的精神面貌。
亲爱的朋友,你可能没有吴先生那样的状况,但是工作忙碌之余,你是否有时忽然觉得浑浑噩噩,失去了自我?是否有时觉得多年被生活的车轮拖着走,淹没在纷繁的琐务中不能自拔?你是否有时感到,长期盲目地追随世俗的潮流,内心深处时常不踏实、不平静?夜深人静,一觉醒来,是否有时会发现自己活得太盲目、太被动?是否有时甚至质疑,难道我们的一生注定了只能这样混下去了吗?难道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吗?就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理想吗?难道当初为自己的一生许下的豪迈誓言,只是一场空吗……
性天之妙,唯静者知之
造化之精,
性天之妙,
唯静观者知之,
唯静养者契之。
这段话出自明代学者吕坤的《呻吟语》。“性天”,字面意思指人性和天道。“造化之精,性天之妙”,泛指人生、社会及宇宙中最神秘、最高深同时也最重要的道理。这段话的大意是,宇宙人生最深刻的道理,只有安静下来后才能体会;那些心神不宁的人,一辈子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到死都不会明白;正如水只有安静下来才能映照星月一样,人心不能宁静,岂能把握生命的真谛、洞察人生的奥妙,掌握命运的玄机?翻开中国历史,可以发现,千百年来,古代学者们一直把静坐或静养当作做学问必不可少的功夫之一。在他们看来,读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做人,而要做人就不能停留在书本上,为此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静坐或静养,二是在生活中践履(用我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实践)书本上所学的东西。其中静坐或静养在他们看来尤其重要。这种思想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礼记》记载,中国人很早就有在祭祀等重要活动之前沐浴、斋戒的传统。《礼记》中所说的“散斋”、“致斋”,就是一种静养、调心。
孔子的学生曾子在《大学》中提到“定、静、安、虑、得”的思想,三国时的诸葛亮则有“非宁静无以致远”的箴言。到了唐宋,新儒家学者把佛教中的静坐之法借鉴、吸收并加以改造,并在自己的生活中加以实践,形成了一个日趋成熟的静坐传统。相传北宋名儒吕大临每日静坐时,将双脚搭在一块石头上,久而久之,石头上竟陷进去了两个凹槽,与他的脚印一模一样。不仅儒家,道家同样注重静养。老子的《道德经》就有“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日静”之说,认为人要延年益寿,就必须戒欲、处静、养神。庄子也极为推崇“虚静”,声称“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庄子 ?天道》),他还认为圣人之心正是通过虚静,才达到了像明镜一样洞察秋毫的境地,照彻宇宙。
我们今天阅读宋明理学家的作品,发现当时的学者们已经非常普遍地把静坐当作最重要的修养功夫。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静坐的方法,提出了诸如“静中养出端倪”,“于静时观未发之中气象”等种种说法,还形成了“主静”、“养静”、“宁静”、“虚静”、“静定”、“静修”、“清静”、“处静”、“守静”等一系列术语。有时师生们在一起,“终日相对静坐”,不发一语。北宋儒学的开山人物周敦颐在其著名的《太极图说》中就提出了“圣人主静”的思想。南宋儒学大师朱熹的老师李侗一生主静,动辄教人静坐;后来朱熹跟他学习静坐,并有“半日读书,半日打坐”之说,在东亚思想史上影响深远。王阳明是明代最杰出的儒学大师,他在谈及为学方法时曾提到,对于初学者,往往要先使其静坐,静坐到一定时候,俟其心意稍定,再教他“省察克治”(《传习录》)。曾国藩是我们熟知的清代大儒,他把“静坐”当作修身的主要条款之一,并提倡“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半时”。他还说,静坐到极致处,就能体验“一阳来复”的境界。他甚至在遗嘱中向家人提出“内而专静统一,外而整齐严肃”的修身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