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曲 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 ——[唐] 李峤《鹤》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2 从齐齐哈尔东郊出发，驱车沿联通大道东行3千米左右， 城市的繁华便渐渐淡出了视野，扑面而来的是道路两旁 郁郁葱葱的树木。车头向南一转，眼前便豁然展现出一片茫茫的旷野， 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道路不断向前延伸。这就是通往扎龙湿地的必 经之路——齐扎公路。路面顺地势而建，平坦而一往无前。每当这 个时候，我便会不由得打开车载音响，耳边随即传来熟悉的乐曲①： 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 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 走过这条小河，你可曾听说， 有一位女孩，她再也没来过。 为何片片白云，为她落泪？ 为何阵阵风儿，为她述说？ 唔……哈啊…… 还有一只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 歌声中，我仿佛看见金色的芦花丛中，一位年轻的女孩正紧紧 依偎在一只需要救助的小丹顶鹤身旁，一手轻抚着它的颈背，一手 伸向前方给它喂食。看见小鹤亲昵地啄着自己的手，她的脸上满是 幸福的微笑。这位美丽的姑娘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首歌曲的 主人公——徐秀娟，一位为守护丹顶鹤等珍禽而献出自己年轻生命 的姑娘。 ① 引自由解承强作词作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序 序 序 3 茫茫旷野中，通往扎龙湿 地的必经之路——齐扎公 路，平坦而一往无前。 被誉为“中国第一位护鹤 姑娘”的徐秀娟出生于黑 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一个 护鹤世家。她为守护丹顶 鹤等自然珍禽，1987年在 江苏省盐城国家级珍禽自 然保护区因公牺牲，年仅 23岁。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是什么使她不惜牺牲宝贵的生命来守护丹顶 鹤？她亲手养大的小鹤，如今又在哪里？带 着这些疑问，1999年的那个夏天，我第一次来到扎龙湿 地探寻丹顶鹤的踪迹。 这是一片广袤辽远的湿地，放眼望去，清浅的河道 蜿蜒曲折，在草丛中往来穿梭，形成星星点点的湖泊，像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野生丹 顶鹤繁殖地，黑龙江扎龙 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始建于 1979年。这片南北长约82 千米、东西宽约45千米的 不规则橄榄形湿地草丰水 美，是260多种鸟类的美 丽家园。 撒在大地上的珍珠，闪闪发光。湖水并不很深，茂密的 芦花随风舞动，仿佛翻滚着的浪花。摇曳的苇杆间，鸟 儿若隐若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站在摇曳的芦花深处，静静地仰望空中的闲云野鹤， 人的心绪也变得安静而平和。喜爱摄影的我，一下子找 到了灵感，对丹顶鹤的兴趣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一年， 365 天的时间里，在齐齐哈尔和扎龙之间的道路上我竟 往返了400 多个来回。 当远处传来悠扬的鹤鸣声 时，人们就知道，扎龙国 家级自然保护区快要到了。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从此之后，我 不再只是一位欣赏丹顶鹤的摄影师，一位寻 求它们生活秘密的探索者，而成为了它们群体中的一员。 于是，当地的很多丹顶鹤对我也变得愈发视而不 见，开始毫无保留地将它们真实的生活一一展现在我的 面前…… 很快，我就与 当地的丹顶鹤熟 悉起来。而同它 们在一起的日子， 也成了我生活中 最美好的记忆。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那时候，在一年的大部分时节里，保护区内的 丹顶鹤都会离群索居。它们基本上以家庭为 单位，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而每当10月来临，北风开 经过多年的努力，那时的 扎龙自然保护区内已经建 立起了丹顶鹤人工种群。 始呼啸的时候，野生种群便纷纷向南迁徙，真正的冬天 就到来了。 此时，受到人类投食的庇护、在野外生存但从小由 保护区繁育长大的鹤群并不迁徙，而是聚集在一起取暖， 共同抵御冬日的严寒。 在这个人工繁育的鹤群之中，生活着一对恩爱夫妻， 雄鹤俊美高大、风度翩翩；雌鹤温柔娴静、灵秀娇巧。两 只鹤总是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与大多数人工繁育的 丹顶鹤不同，在它们的腿部看不到一点环志的痕迹。然而， 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却总是能一眼辨认出这对“鹤中典范”， 即使是在众多鹤群之中也是如此。而提到这两只鹤的身 世，还得从保护区刚刚建立的那段时间说起。 在这个人工繁育的鹤群之 中，生活着一对恩爱夫妻。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1982年春天，这对恩爱夫妻出生于扎 龙自然保护区的繁育中心。对于 当时刚刚组建不到3年的保护区来说，它们的降生不啻 一件大事。作为国家级的自然珍宝，那时每一只出生的 小鹤都会被赋予一个美丽的名字，于是“他”被唤作梦鹤， 而“她”则被唤作了云鹤。而细心“孵化”、精心培育它 们的“妈妈”正是前面歌曲中传颂的护鹤英雄徐秀娟。 在徐秀娟的精心培育下，3年后梦鹤和云鹤很快到了 谈婚论嫁的年龄，与小伙伴们一起被放归大自然。 此时的徐秀娟也正在前往新岗位 的道路上，那是著名的丹顶 鹤越冬地，刚成立不久 的江苏盐城湿地珍禽 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在那里，她将继续 自己热爱的事业。 然而，谁也没有料 到她这一走就再也没 能回来。 在徐秀娟的 精心培育下，3 年后梦鹤和云 鹤很快到了谈 婚论嫁的年龄。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梦鹤和云鹤虽然不时会想起这位亲切的鹤妈妈， 但是却并不真正清楚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在 扎龙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青梅竹马的它们很 快在距离保护区繁育中心不远的地方，选择了一片水草 肥美、面积约2平方千米的小岛，建立了自己的家园。 在这座小岛上，它们时而觅食，时而从容掠过芦苇 上方，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时而引吭高歌。那亲密无间 的情景充满了浓浓的爱意，于是这座小岛在我心中也有 了新的名字——至爱岛。 每到云淡风轻的日子，它 们总会欢快地在小岛上登 高远眺、引吭高歌。 “至爱岛”水草肥美，是 丹顶鹤心目中的理想家园， 只有最具实力的鹤才有权 利成为它的主人。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我是1999年与梦鹤结缘的。一开始它就表现得 十分与众不同，相对于其他鹤，它身材伟岸 高大，气质优雅。这也是在众鹤之中，它引起我注意的 一个主要原因。 冬季的扎龙，丹顶鹤日常生活中的部分食物是由保 护区工作人员投放的。每次我去抛鱼喂鹤时，众鹤都会竞 相跑来，急不可奈地争抢、吞咽小鱼。而梦鹤从来不会 这样做。它总是缓步而来，向我微微点头以示感谢，然 后才从容进食。那种谦谦君子之风，显露得淋漓尽致。 我由衷地喜爱梦鹤，更爱它持重、绅士、清逸、高 洁的品行，这也是我决定跟踪拍摄它一家的原因。 然而，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拍就是7年…… 梦鹤是位谦谦君子，进 食之前总要向我表示感谢。 第一章 花前月下 失为庭前雪，飞因海上风。 九霄应得侣，三夜不归笼。 ——[唐]白居易《失鹤》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丹顶鹤自古以来就是忠贞的象征，它们一旦结为夫妻， 便终生相伴，相互关爱，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在中国，丹顶鹤不仅仅是生物学意义上 的珍稀鸟种，而且也是传统文化的重 要组成部分。自古以来，它们就是高洁、君子、 长寿和忠贞的象征，深植于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它们甚至是一种能够往来于 人间与仙界的神秘鸟类——仙鹤。 然而，随着对丹顶鹤真实生活的了解，它们 对于我，已不再只是工艺品中的纹样、仙人胯下 的坐骑、诗人口中的词句，而是触手可及的美丽、 高洁与细腻。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一 系列平静的外表下，它们那炽热的情感和对家庭 的无限忠诚。而梦鹤与云鹤之间的故事，正是这 种情感的真实写照。 与鹤共舞 丹顶鹤的隐秘世界 丹顶鹤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美。它们的面部主要 由黑色和灰褐色的羽毛相间而成，眼后一抹 白羽延伸至枕部，好像化了戏妆的花旦。而最具高贵气质 的，则是头顶那片令人炫目的朱红，任何人只需瞧上一眼， 都会见之忘俗。 远远望去，丹顶鹤仿佛一件大自然的艺术品，黑白 分明的曲线上，轻点了一抹丹砂，天然一幅古人笔下的 “水墨画”。难怪自古至今，会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相吟 诵。唐代诗人刘禹锡就曾在《秋词》一诗中这样写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而在这些文人墨客之中，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对于咏 鹤更显得情有独钟。他养鹤多年，著有百余首与鹤有关 的诗句，其中26首还是以鹤为题的，而我认为《池鹤》 中的那一句对丹顶鹤的外貌描写最为传神： 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 不仅如此，丹顶鹤头顶的这一抹鲜红还被人们引申 为一种众所周知的毒药，即著名的“鹤顶红”，砒霜的另 一个名字。这种能够致人于死地的武器，竟然也因为丹 顶鹤的“红”而有了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名称，确实让 人感叹前人的想象力。 丹顶鹤头部的红顶是成年 的重要标志。通常情况下， 红顶的面积越大，颜色越 鲜艳，说明鹤越具有活力。 在求偶或打斗的时候，丹 顶鹤总喜欢将红顶展示给 对方，因为这也是一种实 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