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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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创新诊疗将成为麻醉学新的亚学科

从有文字记载的三国时期华佗先生的麻沸散,到1846年麻省总医院现代麻醉学

标志性事件乙醚麻醉表演,不难看出,麻醉的初心都是为手术提供镇痛。不幸的是,

在征服疼痛的同时,总会伴随高发的麻醉相关死亡率和并发症,尤其在麻醉学发展的

第二个阶段,麻醉学家们实际是为麻醉安全而战。我们知道,防止缺氧是围麻醉期最

主要的工作目标,直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由于脉搏氧饱和度监测的广泛普及,围

麻醉期心脏骤停发生率和麻醉相关死亡率才显著降低。脉搏氧饱和度反映机体缺氧是

一个渐进或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使得麻醉医生能更早发现缺氧并及时采取措施,从而

避免灾难性后果,毋庸置疑,对于深肤色的患者,脉搏氧饱和度监测更显示出特殊的

优势。另一方面,麻醉新设备、新药物的使用,加之模拟训练理念和教学手段的引

入,将麻醉相关死亡率大幅降低,20世纪90年代约为二十万分之一,目前约百万分

之一;当今麻醉安全技术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麻醉安全问题基本解决后,麻醉学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舒适医疗中,舒适医疗不

仅局限在围手术期,实际上已经延伸到非手术患者镇痛、镇静、恶心呕吐的治疗,分

娩镇痛、癌痛控制、无痛胃肠镜、牙科镇静镇痛,甚至幽闭症患者接受影像检查的镇

静等都属于这种场景。记得1997年我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阜外医院工作时,陪同

著名麻醉学家刘进教授接受新华社首席记者朱幼棣先生采访时,说过一句富有远见的

话:“由于麻醉医生参与不足,中国百姓正在经历着本可避免的痛苦”,当时偌大的首

都北京找不到一家可以做无痛肠镜的医院。庆幸的是,目前舒适医疗在我国已经形成

相当规模并迅速发展。而另外一批麻醉医生科学家们则把兴趣转向麻醉后患者的心、

脑、肝、肾等重要脏器功能管理,包括,甚至对手术后患者寿命的影响。舒适医疗和

麻醉管理对患者预后的影响构成麻醉学的第三和第四个阶段,实际上这两个阶段很难

严格区分,基本是同期重叠的。

麻醉学发展的五个阶段可以定义为麻醉学原理和技术治疗疑难病。虽然很早就

有前辈们尝试利用麻醉学原理治疗疑难病,但基本处于零星和散在行为,那时的主要

关注点是疼痛治疗和危重症患者的管理,遗憾的是对医学和社会关注的疑难病诊疗并

未形成气候。究其原因,除当时麻醉学界的认知水平外,他们所处时代和环境,包括

观念,医院管理,法律法规,甚至麻醉医生短缺等因素都严重地限制这一亚学科的发

展。近十年来,随着我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家对科研的投入大幅增长,以及

我国数届麻醉学领袖的创新意识和国际眼光,从认知、舆论、政策法规到实际运作,

都为麻醉创新诊疗学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2023年,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新一届

主任委员俞卫峰教授,组织成立了麻醉创新诊疗学组,更是标志着我国麻醉创新诊疗

学亚学科的诞生,并走在世界的前列。总之,我们有幸处于盛世之下麻醉创新诊疗学

亚学科发展的黄金时期,完全有理由有条件大有作为。

麻醉对外科发展的重要性早已为人熟悉。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自传中谈到自己经

历冠脉搭桥手术时,说他对麻醉的感觉是“灵魂出窍”。的确,麻醉医生的工作让患

者有“死去活来”感觉,可谓行走于阴阳之间的感受。统计表明,在大型医学中心至

少有一半患者要经过麻醉科医生诊治,现代医学没有人敢言麻醉不重要,然而奇怪的

是,长期以来,我国麻醉学的学科地位,麻醉医生在医学和社会的地位及话语权都不

尽如人意,形成这种局面固然与我国的特殊历史文化背景有关,即使在现代麻醉学发

祥地的美国,也同样有值得思考和借鉴之处。典型的例子是历史上麻醉学界只疼痛医

学之父约翰·伯尼卡(John Bonica)与心肺复苏之父彼得·沙法(Peter Safar)曾获

得过美国年度最佳医生(best physicians)荣誉,而有麻醉学教父美称的鲁夫·沃特

斯(Ruf Waters)未曾有过如此殊荣,要知道Waters是美国第一个成为大学教授的麻

醉医生,他率先建立现代麻醉学住院医生规范化培训制度,而且有多项重要麻醉技术

发明,是公认的国际麻醉学巨匠,造成这一反差的重要原因是绝大多数麻醉医生的工

作局限在手术室内,而Bonica和Safar用他们的执着,成功地将手术室的麻醉学原理

和技术用于手术室外的更多受众,受到更广泛关注和尊重,获得最佳医生荣誉自在情

理之中。我国麻醉学的发展也应避免孤芳自赏,警惕故步自封。只有积极坚持解放思

想,锲而不舍地上下求索,通过积极救治疑难病患者并揭示其机制,我们一定会得到

更广泛的承认、尊重和支持。

创新是本书的主线,我们不仅介绍了慢性神经病理性疼痛和慢性失眠的全神经损

伤新学说,还提出肠道可能是人类第二个肺的推测。这些创新理论不仅有助于读者理

解创新诊疗的来龙去脉,也有利于读者举一反三,自己在实践中更好地体验甚至开展

创新工作。临床部分的内容基本属于麻醉学三要素范畴,即通过镇静、镇痛和肌肉松

弛来诊断和治疗疑难病。睡眠滴定用于慢性失眠的鉴别诊断,病人自控睡眠,改良的

电休克再升级,膈肌松弛治疗顽固性呃逆,三氧注射治疗股骨头缺血性坏死、慢性盆

腔痛和带状疱疹后神经痛等都属于原创性极强的创新诊疗方法,具有临床技术先进性

和优良的临床效果,特别是远期疗效更好。

我们给本书取名为“麻醉创新诊疗”来取代“麻醉治疗”,如果不经过创新,用

于手术麻醉本身治疗疾病的功效有限,麻醉学原理和技术治疗疾病需要创新;另一方

XI

面,疾病治疗诊断先行,自古就有“治病容易断病难”的谚语;更有意义的是,我们

在从事麻醉创新诊治失眠障碍时,意外发现仿生睡眠滴定可以快速精确地诊断出睡眠

呼吸暂停综合征和不宁腿综合征,麻醉医生在诊断领域的这项贡献让我们始料不及;

此外,传统麻醉学更倾向于护理学的管理模式,因此用使用“麻醉创新诊疗”一词不

仅可以更客观反映我们的工作内容,也可以引起麻醉医生对诊断的重视,避免重蹈传

统麻醉学之辙。

麻醉医生具有丰富的临床多学科知识,并掌握以气管插管、神经和血管穿刺术

为代表的介入医学技能。但我认为麻醉医生的最大优势是“个性化医疗的典范”,因

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医生(包括重症医学)能像麻醉医生一样,在围麻醉期时时刻

刻守候在患者身旁,并密切监测和调控患者的生命体征,持续不断进行诊断、鉴别诊

断、修正诊断、并采取相应处置。我们在从事疼痛、失眠、抑郁等疾病创新治疗时,

深刻体验到麻醉医生的个性化医疗在创新诊疗过程无与伦比的优势。毋庸置疑,麻醉

医生也有自己先天缺陷,那就是对慢性疾病临床表现评价经验不足。为方便广大读

者,我们在本书的最后附上精神、神经、骨关节疾病等国际评价标准。

早在20世纪90年代,我在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阜外医院麻

醉科工作,刘进主任给过我一个命题:麻醉医生到底能不能治好一个病?这一命题引

导我和我的同事及学生们,以极大勇气从事带状疱疹后神经痛、三叉神经痛、慢性盆

腔痛、股骨头坏死和顽固性失眠等疑难病的创新诊疗和理论研究,成果相继发表在国

际和国内权威医学期刊上,更难得的是,睡眠滴定研究让麻醉医生意外发现失眠障碍

快速诊断新方法,显示麻醉医生在诊断领域也能有所作为。我们通过培养进修生和举

办学习班,已经为全国各地培养了300余名麻醉创新诊疗人才,通过他们星火燎原的

麻醉创新诊疗工作来推广麻醉创新理念和技术。

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思考到初见成效,历经了近三十个春秋,而本书作者

写作也耗时三年有余。在著作即将出版之际,我是否可以这样回答“刘进之问”:我

们超额完成了任务!

2024年3月2日初稿于高铁,

7日润色于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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